春天來了

春天來了，她也拂過我家小小的陽台，掛在欄杆上的吊盆裡最先有了春天的消息：美女櫻的花莖頂端著上顏色，是淡紫色的穗狀小花綻開了。然後帶刺的九重葛開始新一輪的紫紅、橙紅的花展，鳶尾花從茂盛的劍葉叢中開出像展翅蝴蝶一樣的紫白花衣，山素英也在蔓生的枝條上悄悄開了潔白清雅的芳香花朵。花朵引來翩翩的白蝶，白蝶引動虎斑貓Lightning伺機出掌，他掌無虛發，讓許多悠悠的白蝶死於花下。 天好的時候，陽台外啁啾一片，Lightning豎耳聽著，長尾巴在地上拍打著，希望那些比蝴蝶多肉的帶翅膀小東西也會像尋覓花蹤的蝴蝶一樣飛進陽台飛入屋。那時候，他將一個箭步飛撲過去，扣住那聲聲啁啾。




可是那些比蝴蝶多肉的帶翅膀小東西卻一逕忙著在屋外的空中畫出一道一道的飛行線，沒有意思要飛近Lightning的版圖。於是Lightning悄無聲響的走到陽台，躍上窗台或欄杆，瞭望、聆聽外面廣闊空間的動靜，呼吸、嗅聞對面染翠山樹的氣息。天氣好，他會在室外待上幾個鐘頭，有時他乾脆躺下睡個好覺。有時下面馬路上傳來比較喧鬧的車聲人響，他便跳到木格花架上因為光線不足，所以不擺花盆的隱密一格伏下，嚴密監控著。

大約只有一兩坪大的陽台，放滿了花盆、格架，所以形成不少可供一隻虎斑貓咪躲藏的角落，若不仔細搜尋，很可能會錯失他隱藏在花叢葉簇中的身影。 有一回，我和來訪的朋友急於出門，而正處於害羞階段的小Lightning又悶不吭聲的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我邊找邊叫，屋裡，沒影，陽台，也沒影，他不想講話的時候，就硬是不講話。沒法子，我只得對著空氣喊：媽媽出去一下噢，馬上回來噢。

三、四個鐘頭之後，我回到家裡。一打開大門，就喊：Lightning，媽媽回來了！

這時，空氣中傳來的可不是固執的靜默，而是無比嬌柔的寶寶回應：「喵～呀媽媽，我在這裡。」我一驚，循聲找貓，貓竟坐在上圖中陽台的窗台上！只不過他的身子朝向內側，眼睛則依依的望著門內的我。

我學到教訓了，出門前一定要親眼看到貓小孩確實待在室內，才能關上陽台門。我學會從貓的角度來看陽台，陽台，是室內、室外的分界區，是家庭生活與野外生活的過渡區，是一匹家貓盤桓、打轉，吸取戶外空氣，接觸春夏秋冬的重要地盤。陽台對Lightning的生活太重要了，我時常想，他要是能在更為寬闊的陽台或院子玩該多開心啊。

有一天我又找不到方才明明還在陽台咬盆栽葉子的 Lightning，所有隱密的角落都看過了，都沒影。忽然聽到陽台下方有點窣窣聲響，我探頭一看，他竟然在下面一層樓的遮雨棚上！我慌忙喊：Lightning，Lightning，快回來！

他不慌不忙順著L形的遮雨棚踱來踱去，抬頭對我妙嗚叫一聲，意思是：等一下，我想回來就回來。
果然，他等一下逛夠了就輕輕一躍回來了。對於貪玩又想探索世界的小孩，你能說些什麼？我只能說：小孩子，你要記得回家噢。

我把這事告訴社區的一位資深貓友梅，她笑著回應道：「啊牠們會這樣的。我家隔壁二樓的一隻貓就會往下斜斜一跳跳到我家的遮雨棚，然後再跳下來，到我家院子玩。牠大概是常常看到我家咪咪在院子草地上跑來跑去，又爬樹什麼的，很羨慕吧。」

我也很羨慕啊， Lightning會更羨慕啊，他若住在梅的隔壁二樓，多半有一天也會那樣跳到樓下院子玩吧。現在正是春天，院子裡醡醬草、通泉草遍開紫花，樟樹、楓香滿著嫩葉，去草地上打幾個滾，再攀爬上樹，坐看這美麗、美麗、美麗得不得了的春天，那才叫好呢。

不過梅提醒我，家裡有院子，不能不放貓咪出來，不然太殘忍。可是貓咪不會只在院子裡乖乖待著，牠會出門到外頭去溜達，因此也容易發生事故。她養過一隻極溫和、喜歡人的貓，出去玩就沒再回來，不知是不是被人帶回去養了。若是，那還好。還有一隻常出去玩的年輕貓咪，有一天忽然一隻腳不能動了，過幾天兩隻腳、三隻腳、四隻腳都不能動了，醫生也治不好這種奇怪的癱瘓之疾，牠很快就去世了。現在家裡的這隻咪咪，前一陣子出門回家，好像在外遭受什麼重擊，腦震盪似的，歪歪倒倒的躺下，也無力進食，治了許久才痊癒。春天春天，春天並不是只有遍開紫花的醡醬草、通泉草，和滿著嫩葉的樟樹、楓香，春天並不是只有翩翩翔舞的蝴蝶，和滿空啁啾的小鳥。春天春天，春天也四下伏藏許多危險。你讓貓咪出去，就要接受這晴好春日下一切的可能。是啊，我嘆息點頭。

養貓咪就像養小孩，只能見招出招，走一步探一步。且莫煩惱，欣賞春天，欣賞進入貓咪Lightning整個感覺系統的春天，並欣賞正值春天的Lightning生龍活虎的身手吧。他不知追著什麼飛蟲，一路穿梭在花盆間，又跳上欄杆，一頭鑽入茂密的武竹，鼓搗一陣後再退步出來，把飛蟲直逼到牆角，然後直立起來，虎眼圓睜，揮掌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