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夢想

每當我一下子看不見、找不到Lightning的時候，總會去廚房張望張望冰箱上頭，以及冰箱上方一排吊櫃的頂上，因為Lightning常常喜歡到那兒去休憩、睡覺或沈思。也因為他的這項癖好，逼得我不得不去打掃這塊從來想不到要去打掃的高地。 擦抹過後，我在冰箱頂上放置一張鋪了茶巾的茶盤，在吊櫃頂上放置一塊長方形的厚布茶几墊，讓他睡臥得暖和舒服一點。請放心，那些茶巾、茶盤和茶几墊，我是不會拿下來待客使用的，起碼也會先清洗過。


家裡駕臨一隻會得高來高去的貓王以後，原來平凡的人類居所就被貓王點化成他的王宮了，上述廚房高地區改成他的起居間，僅只是他最輕描淡寫的一頷首造成的簡單變化。御廁設在冰箱前面的廚房南窗下，已有專文描述，連我家人王，也就是我家先生都接受這種安排，他只在某次開冰箱取飲料時嘟囔過「Lightning的廁所怎麼搞得這麼複雜，佔地這麼大？」


變化如同水銀瀉地，由廚房的南窗，到客廳的北窗，都成為貓王的領地。上圖所見，Lightning和玩具老鼠追趕跑跳碰半天之後，累得叫暫停，躺在地板上的這一區，就在客廳北窗下。原先沙發旁邊靠牆簡簡單單放置一座矮書櫃，我發現Lightning喜歡紙箱紙盒後，開始為他在矮書櫃前堆疊紙箱，建造別墅。別墅的設計經常在變，現在的規模遠比這張照片右上角的配置堂皇複雜得多！照相的速度永遠跟不上建築的變化，但是Lightning貓卻能迅速抓住我的設計理念，他立刻鑽入最右邊的接待室，也就是開口朝前的一個大紙箱，很舒服的在厚厚的布巾上躺下，有時嘴裡啃咬著他的老鼠，有時舉足應付我伸進紙箱搗亂的手。搞定各種麻煩之後，Lightning起身鑽進紙箱旁邊挖開的門洞，經由兩個貓砂紙箱連接而成的隧道，順路跑進最角落處的臥室，也就是擠放在矮書櫃和沙發椅之間的貓咪提籠裡。提籠上罩毛巾，下鋪布墊，躺臥起居應該很舒適，很有隱密感，正符合貓咪的愛好。因此在天冷向晚，或是陰雨綿綿的時候要找Lightning，我不會漏掉這個地方。

有時我趴在地板上窺看貓咪別墅內一隻貓咪的起居睡臥，會忍不住悄悄告訴他：我覺得你住得好舒服啊，真想把自己變小，進去跟你一起住！

有時別墅深處會有兩球火亮的探照燈照向我，像在對我說：好啊，我為你照明，你有辦法的話就進來嘛。

可能你會覺得一個設計師想跟客戶一起住進自己設計的房子裡，表示他對這樁設計案滿意至極，再無更動變化可能。非也，我經常還在動腦筋修改設計，有時我會把貓抓板放在接待室門外，讓我的客戶一出門即可順便磨磨他的尖爪。還有時我會在門外放張木板凳，讓客戶可以在此平台上思考接下來的行程。

但我還是覺得不夠完善。我想要，我想要一棵樹。

我在一些貓咪網頁上發現這不僅只是我一個人無聊的狂想，許多貓咪住宅的設計師，我是說許多跟我一樣的貓友，都希望家裡能有一棵樹，讓貓咪在樹上攀爬、攀爬至最高枝。有貓友遍查貓咪用品公司的網頁後，刊出他認為設計比較優良的貓樹。通常都貴得嚇死人，我跟你說，我決不會出手購買這種昂貴的貓樹。另一決不出手的理由是我不太滿意那種圓圈和方塊組成的幾何式設計，它好像擺明了對貓咪說：嗨，我是穩固精良的貓樹，快跳上來吧，首先，你跳上這一格，接著，你跳上那一格，然後，你就會到達很高很高的地方喲！

貓咪是不按人的牌理出牌的奇妙動物。Lightning會從電視機旁的半人高音箱斜斜躍上側後方置放相框、CD和小盆栽的直立八格木格架 ，他可以直接跳上中間的第四或第五格，把原來的擺設擠到後面，取而代之，像隻裝飾貓一樣穩坐不動。接著，他還在第五格上扭腰歪臀想要躍至正上方的第六格，這件事目前他還辦不到，不過假以時日，經由努力，說不定他的身體會演化出翅膀之類精良的配備，他就會成功。Lightning也會從臥室的除濕機跳上五斗櫃，再從五斗櫃輕鬆一蹬，跳上高立的衣櫃，待上幾個鐘頭。他常常在跳上去時順便按停除濕機，跳下來時又順便按開除濕機。這樣無視於人的的性格巨星，喜歡的當然是大自然為他設計的貓樹，也就是，真正的樹。

樹，真正的樹。我家陽台，有四棵真正的樹，一棵是大花盆裡不請自來的野桐，它那拇指粗的主幹，抽長到窗台那麼高後，分為三枝細幹，朝三方伸展。另一棵不請自來的樹是野桑，它已安居在大花盆裡好幾年，枝幹也只有拇指粗。第三棵樹是幾年前買的椰子，給它換過盆，今年開花了，但它還只能說是株小椰子樹。第四棵樹是去年過年前買的金橘，當時累累結實，今年也結了果，我已經很感謝了，不敢奢望它迅速長高。眼尖的話，可在上圖Lightning坐的花盆附近認出金橘樹和椰子樹。很小對吧？樹啊，我端詳又端詳，你們能長成貓咪會爬上去的大樹嗎？眼前還看不出那份可能。

我不可能在自家小陽台安棵貓咪會爬上去的大樹，室內就更不用提了。不過沒有人可以禁止我夢想。我的夢想是去山間、海邊，尋獲一根倒下、漂流來的大樹幹。 這根大樹幹，優美結實，也許有虯曲的分幹，也許有疙瘩的樹瘤，也許有圓滑的凹洞，貓咪可以爬上去，坐下來，窩進去。這根大樹幹，我將把它搬回家，風乾拭淨，依著客廳的一角穩妥放置，也許就放在這北窗下，就在這貓咪別墅後。當我的客戶，貓咪Lightning，飽睡一覺，精神抖擻的步出別墅後，或許他會躍上大樹幹，攀上最高枝，撿個好座悠然坐下，再豎起耳朵，瞇起雙眼，感受北邊飄來的濕氣，南邊吹來的風，東邊傳來的聲響，和西邊冉冉送來的草木香氣。這就是我為貓咪Lightning打造的一個夢想，也是我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