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的葉子

我常常覺得葉子好美麗。不是「紅花雖好，也要綠葉來襯」的那種配角式美麗，而是自己就美的主角式美麗。

覺得葉子美麗，也不是我的創見，園藝界本來就有所謂觀葉植物。我家駑驥雜處的小陽台上也有觀葉植物，請看：




這是葉片坦蕩油綠的鳥巢蕨。



這是葉片玉般玲瓏的石蓮。



這是植株拔高，葉片精緻琳瑯的小紅楓。




這是伸長藤蔓，把彩色葉片搭在鳶尾花葉上面的合果芋，



是不是真美麗？而且它真奇怪，以前沒有這麼美麗的。多年前我在屋外剪下一段攀緣在樹上的合果芋老藤蔓，回家插在盆裡，它就艱苦卓決、任勞任怨、任我給水無度的活著。初始它也沒有這樣鮮美的顏色，這兩年才有的。你怎麼啦？我忍不住要問，你沒問題吧？怎麼像個越老越美的姑娘，真教我莫名其妙。

芋類植物的葉子多半好看，下圖這盆有紫色莖的紫莖芋是前年上野草盆栽課時，隨老師去社區一塊小小的濕地挖掘移栽的：


紫莖上張著鮮綠的心形葉子，配色真別致。心形葉旁邊的厚厚大葉子，是隔壁盆的主人，叫蓪草，來瞧瞧它的模樣：



瞧那葉片像螃蟹腳一樣分岔，是不是逗趣可愛？好像也是前年吧，我的朋友慧卿在野地挖了幾株蓪草小苗，育成小植栽數盆，問我要不要一盆。因為好奇，我就說好，於是得了一盆。後來查資料得知可以造紙的蓪草是常綠大灌木，會長成三、四公尺高，用於造紙的是直直莖桿裡的髓心。它的葉子呢，會由小孩手掌大，長到成人手掌大，再變成巨人手掌大，實在是很大很大，據說在台灣的植物界，那葉子大小是名列前茅的。

我知道後就有點發愁：我的小陽台好像配不上這大角色，以後大概得把它移植到屋外土地上。

發愁的事暫且不說，來看下面這盆芙蓉：



花市買回來時長得圓圓蓬蓬一大盆，因為落大雨淹死了，不知為何，後來在別的幾個盆裡倒陸續出現了芙蓉芳蹤。大概原先那一盆知道落在我手裡很危險，就未雨綢繆想辦法先辦了多國移民。總之圖中這一盆也可以看出芙蓉的可愛吧？它還開出黃色小花，不過優雅清香的銀色倒批針形葉子絕對是注目的焦點。

有些觀葉植物雖然是注目焦點，往往卻不得人欣賞，像許多店頭、辦公室會擺的金錢樹，就常被嫌俗氣。不過我覺得要是把老繫在它身上的紅蝴蝶結、金珠小元寶之類的裝飾品拿掉，再給它一個適當的盆子安身，它也可以回復自己，精神好看。我家這盆是從以前的辦公室搬回來的，當時辦公室解散，大家各自搬走家當後，空落落的辦公室裡兀自站著這盆金錢樹。沒人帶它走的話，最後它會給搬到角落的陽台，缺水少愛的，越變越醜，被人當垃圾丟掉。唉，我帶它走吧。它就到了我家，站在陽台盆架上，餐風飲露，越長越高，莖桿光滑，葉子油亮，果真有熱帶植物的奪人氣勢。




陽台上另外有些植物，雖然不是什麼觀葉植物，但我也覺得葉子好看有意思，像這株桃金孃，葉片大大厚厚的，像不像小蟲子的席夢司床？





還有春天的龍葵：



這蓬勃茂長，發滿一大盆的龍葵葉叢，像在對我說，吃我吧，吃我吧，我正鮮翠嬌嫩好吃。

這蓬勃茂長，發滿一大盆的龍葵葉叢，也像在對我說，看我吧，看我吧，我正鮮翠嬌嫩好看。

真讓我十分為難。

還有這七里香，大家都知道它是香花植物，但是，





但是，大家知道它也是盆景園藝家心目中的上選植物嗎？多年前社區的一處小公園被建商改作別墅建地，花台推倒，花草植物被掩埋在瓦礫堆下，大家眼睜睜看著，無力回天，只能扼腕，卻見一位素日雅愛養盆景，造盆景的芳鄰挽起袖子，在瓦礫邊邊上急急挖出幾株七里香，說帶回家好好養養，可以養成盤根虯曲的古意盆景。我心目中的七里香，都是修剪成圓圓一叢的西式造型，想不到它竟也可以有中式造型，當時真十分訝異。好些年過去，那些七里香不知長成怎樣古意盎然的詩情盆景？

我的七里香沒有那般轟轟烈烈的身世，它是花市買來的小小一株，我也不會給它做造型，西式、中式都不行。我只會任它長高，欣賞滿枝滿樹油亮深碧的尖圓形小葉片，覺得它熱鬧得像棵在過聖誕節的聖誕樹。然後又給換了個大些的盆子，它竟開出簇簇白花，香聞七里。說七里可能太誇張，但整個陽台都浴於香氛是真的。而那深綠與潔白的組合，既單純，又高雅。

每天在我小小的陽台打轉，覺得花開是奇蹟，葉好也是奇蹟。

這位先生似乎也有同感？他坐在各式葉盆中間，好像深深沉浸於哲學思考：

噢，他是在沉思沒錯，他說：貼靠著密密的葉子睡覺，被密密的葉子圍攏著睡覺，最舒服，最有安全感了。

對啊，我也這麼覺得。一位嬌滴滴的小姐也發表感想了。

而且，她又說，打獵的時候，躲在密密的葉子後面，像這樣，效果太好了。你看！你看得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