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記大鐵櫃與木百葉簾

我家近日又在整修。朋友問「你家為什麼常常要整修啊？」唉，朋友，我也不想自找麻煩搞什麼整修，實在是不得已，必須要，這回是屋外遮雨棚有一處破損，雨水由破損處滲漏進屋裡一角的牆壁、天花板，待發現時，問題已經不小，得儘快止漏。我家這老舊公寓好像是有生命的有機物，誕生於世後經歷過煥發的年幼期、青春期，邁入中年、老年，隨之多病，也是必然，同老屋一起走過青春到老的我們感激也離不開老屋的庇護，自然要時時勤照拂。

這次照拂的區域大概是我們搬進來之後，從未整修過的地方。眼見師傅在外邊做好防水，又在裡邊用防水漆和乳膠漆油漆完畢，我覺得既然做完這一區塊，何不照兒子説的，接著把整排窗子上方的壁面也油漆一遍？細看就會看到壁上不少油漆裂痕，應該美容補平。師傅依我決定，一路漆到長窗那頭。既然到了長窗那頭，轉過去那面掛了阿公、阿嬤照片的主牆怎能不照兒子所言，繼續美容處理一翻？師傅很同意，加碼又說窗子底下被桌子擋住的部份也應該重漆，那裡的油漆裂開，有好多裂痕，我把桌子搬出來給你看。

好，漆！

所以說整修房子會越修越發現該修未修的地方，於是修個沒完，此處無法一一細說。天雨也影響施工，時或得停工看天。我們總共花了兩個多星期，才大致油漆完。生活脫離常規，當然十分不便，先生抱怨因為整修，好多他該做的事都沒法好好做，你要修到什麼地步啊？

我心裡當然有數，我也不可能把房子整個翻個身。整修這事要看天氣，師傅的時間，和我們能夠與工程配合到什麼程度啊，我說。

油漆長窗區之前，我和先生也依兒子建言，請師傅把在長窗上遮光二十年的木百葉簾拆下，與之告別。這五面木百葉簾當年在裝上不久後，我們就發現雖不難看，但不好用，因為每面都太寬長太沈重，很難平緩拉起，漸漸有些部分給拉壞了就乾脆不拉，有些就永遠半垂在某個位置，萬年不變，有些百葉木條也破損或鬆脫了。我們都選擇不看不管。這回有人管事說話了，兒子評論道你們喜歡木家具木地板木頭顏色木頭質感，走的可以說是峇里島風，那也不錯，但你們東西太多太亂太雜了，峇里島風不是這樣的，所以東西要清理，這很難修理清潔的木百葉簾清掉不會可惜啦，你們勉強跟它過了那麼多年，很對得起它了啦！

是啦，我們上年紀了，沒力氣爬高擦拭打理一條一條又一條不很聽話的百葉，還要繼續勉強跟這百葉簾奮鬥、妥協嗎？不趁這次有師傅來爬上爬下油漆，順道請他摘下，很難有改善機會了。

兒子安慰道我會幫你們裝適合你們峇里島風，又好拉的窗簾，別再糾結、擔心啦！

設計師兒子的建言很多，除了勉勵我們痛下決心，拿掉木百葉，他爸爸有三座跟著來我們家好多年的二手鐵櫃，也被他遊說成功移除了。根據他的觀察，爸爸一直想好好整理他的資料書籍，但一直好像是擦掉一滴水，又搬來一桶水的整理法，所以家裡越堆越滿，有一處我們戲稱藏書閣的空間，書架、資料櫃背對背，肩並肩，挨擠林立，地下則疊滿紙箱、紙盒和雜物，人在其間小道遊走，幾無踏腳處，更別說要怎麼整理了。兒子説這些櫃子組合變成Lightning的遊戲場，很適合他躲貓貓或跳高高，但是這樣好嗎？爸爸要是想找什麼資料，大概都很難找，不如請搬家師傅來搬走那三座鐵櫃，讓它們去二手市場輪迴，我就有辦法幫你們調度留下的櫃子、架子，給你們舒服的空間，空間有了，整理才方便，爸爸可以坐下來，從從容容決定什麼書本資料要留，什麼要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