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野草盆栽作業

社區的Lady老師開了一門「野草盆栽」課，我和其他同學都好期待每星期上課的那一天。老師把教室設在她家的車庫，我們常常由老師帶領著到院子和附近路邊、空地挖掘各種野花草，小心帶回教室，適度修剪後，移植入適當的盆器。

偶然間遇見野地裡「淡無人賞亦終開」的野草閒花，即蹲下觀覽其風姿，是種欣賞的態度；移植到家裡，為它營造有土有水有苔的盆中世界，讓它伴著人，讓人伴著它，一日看幾回，看它花落，看它花開，也是種欣賞的態度。我們在盆栽課上學習的是後一種欣賞態度。經過Lady老師巧手修除敗葉餘枝，移入配襯盆器，置放於家裡得宜位置的野花野草，往往別有風情，細賞其莖葉之走勢，著花之秩序，更讓人理解自然造物一葉一花的道理。

有時老師也會帶領我們走訪花市，觀賞、選購花草。老師看中的多半不是一般花形搶眼、花色亮麗的園藝植栽，而是放在角落，植於黑色塑膠盆，要多看兩眼才能看出蘊含逸趣的植物。像有幾盆蔓性的樹種縮緬葛，放在水泥地上，全然不起眼，老師說好，我也跟著買了一盆，移種入一只黃色的小陶盆，稍加修剪，好好給水將養後，竟然是會隨季節變化顏色的斑葉妙品，來訪的朋友都說好看。

不妙的是，我家的搗蛋貓 Lightning 也喜歡這盆縮緬葛，那於空間中曼妙伸展的蔓莖多逗人哪，他伸爪去抓，張口去咬，真真是妙趣無窮！我只得將縮緬葛藏到Lightning跳不上去的八格置物櫃的高層格架上，或冀望得能暫時逃開他那雙虎眼的陽台大盆植物後方等絕對不該擺置盆栽的地點。

老師上植物分株的那堂課，取大盆的羽竹，去土、分株、修根之後，讓我們分種於小陶盆。我取得一簇，選了一只顏色相配的米色盆，植入，小心修除枯枝敗葉，帶回家後，放在書櫃上，左看右看，很是歡喜。

Lightnin也歡喜。他跳上書櫃，湊過鼻子，一聞，好啊，這味道好啊，即張嘴啃咬竹葉，大快朵頤。待我發現時，羽竹盆栽已被咬得失去瀟灑意趣。相機就在旁邊，所以我取得了現行犯的犯案證據。

羽竹是禾本科的植物，據說很多貓咪喜歡禾本科植物，大概Lightning也不例外。

老師上合植課時，示範著在屋外空地隨意挖取一簇半開銀亮花穗的的青青茅草，種入盆中，她相了相那如箭矢沖天的狹長葉片，又移步屋外，挖回一簇紫花醡醬草，低低植於茅草之前，這就完成一件高低掩映、形色對比，兩種植物如在對話的作品。

我跟著東施效顰，也去空地挖回一簇茅草，移入一只藍紫色的小盆，帶回家，暫放在陽台竹架上，準備挖取大花盆裡現成不請自來的紫花醡醬草安附在茅草前。

不過我的動作沒有Lightning快，只是去屋裡打個轉出來，好看的銀亮穗狀花都被他咬斷或吃掉了，參差葉片也被吃了不少。請看長得很像老虎的現行犯正蹲在架上，埋首葉叢，吃得高興。



後知後覺的我猛然想到：茅草也是禾本科植物。 我又想起社區一位貓友常常伏在路邊草叢，找尋金鍊子一樣的為她的愛貓尋找禾本科植物的青嫩草葉，集滿一把，即趁新鮮飛跑回家餵貓。思及此，心一軟，就任Lightning把茅草青嫩的葉片全咬成平頭。

其實，這路邊、空地上的野草野花， 處境不也有點像我們常在路邊、空地上看見的野貓野狗？生在路邊、空地是野花野草、野貓野狗，可能有幾季榮枯，也可能難耐斧斤或飢餒，草草消逝；若移幾株回家，帶一兩隻回家，像Lady 老師那樣細心養護，像時時採集草葉的社區貓友那樣著意愛惜，野花野草和野貓野狗都可能會有更美麗、更長久的春秋。

Lightning不理會我心內轉念，他追隨我握在手中的一件新作業，回到屋裡。幸好手中這缽紫花藿香薊和白花藿香薊不是禾本科，是菊科，因為他以前並不喜歡我插枝種盆的野菊。我在課堂上把這兩種藿香薊合植於一口寶藍有釉光的瓶缽後，發現莖挺花好，意外的耐看。現在置於客廳窗台上，讓Lightning也來看看。

果然這種菊科植物不合Lightning品味，大概是因為它帶有一種我覺得還不錯的特殊清苦氣息吧。Lightning聞了聞，決定敬而遠之。



貓咪Lightning對植物之喜好，大概多半是取決於嗅覺、觸覺和味覺，花容葉貌不很重要。瞧，他拖著一條魔術長尾，越過豔紅的小紅楓、鬱紫的紫蘇和開著粉紅小碎花的睫穗蓼，毫不顧盼，忙忙的要去進攻一盆春來正在舒展葉片的小葉杜鵑了。

啊不行，那是作了一陣子的作業，我經常在觀察它的變化，可不能任其毀於貓口，所以我得跟在那條大尾巴後面忙忙的搶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