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誰人知----純屬意外系列

是這樣陽光燦爛的好天氣，偶然跟著朋友去到她的朋友家。

門一開，撲面的第一個印像是：好美的家，光線好，家具好，陽台好，陽台外的風光也好。然後我接收到另外一個畫面：主人手上高高擎著一根大棒子，對著我們。緊接著，聲音訊息來了：「快，快，快進來！我要趕快關門！」


我們像躲強盜一樣飛跳進屋，大門立即關上。怎麼回事？朋友問。

主人說「貓啊，我不讓牠出去，牠會咬我」什麼什麼的。我聽不明白，但至少聽清楚一個「貓」字，立刻像他鄉遇故知一樣問她：你家有貓啊？

主人回答說有，可是臉上帶著苦笑。一般貓主人聽我問貓，臉上都會浮現陶醉的微笑，心上攜帶的資料硬碟裡滿滿裝著愛貓的故事，我輕輕一按，就一樁一樁源源不絕自動播放。全都是可愛故事，就是麻煩也可愛。可是這回我一按，聽到的是真正麻煩的故事。

那個麻煩的源頭就坐在客廳櫃子上，牠看我們都在客廳坐下，即一溜煙點踏過沙發椅背和茶几，消失於屋子深處。過一會，牠又悄悄現身，趴坐在房間外的走廊地板上，看著，聽著。好漂亮的咖啡虎斑妹妹啊，大概有七、八個月大。牠遠遠的在地板上翻身打滾，露出肚皮上花豹般的咖啡色圓點點花紋。


我沒有虎斑妹的照片，請大家看看我家Lightning貓翻身露沒有點點的白肚皮照，想像虎斑妹的嬌美樣子吧。

「阿牙啊，是兒子從路邊撿回來的小貓，是意外來的，但也好好餵牠、養牠大，不曉得為什麼，牠就是愛咬人。」主人端出茶點，一邊佈茶，一邊述說咖啡虎斑妹阿牙的故事。會管牠叫阿牙，就是因為牠老咬主人，利牙咬得主人手腳都是傷。

我們一邊吃蛋糕，一邊探頭看去。呀真的，傷痕累累。因此主人常常氣得拿起棍子喊打。阿牙會跑開躲起來，可是過一會牠便故態復萌，抽個冷子趁人不防又跑來狠狠咬一口。

我是才開始養了Lightning貓的養貓新手，懂得不多，所以從來沒聽過這樣的事。再看阿牙，滿眼機靈，頂多像個野性未馴的小太妹，完全沒有殺手壞蛋的樣子。我從有限的貓書上得來的知識裡挑出一條，對主人說：聽說貓是不能打不能兇的，牠會記仇。你一旦打過兇過牠，從前對牠下的功夫都白費了，要恢復牠的感情，得從頭來起。

主人說可能真是這樣的，又說他們對阿牙兇，是想要管教牠，但好像沒有成效，情況反而變本加厲，有時什麼事也沒有，只是像這樣坐著，牠也會突如其來跳上身咬一口！簡直防不勝防，無時無刻不緊張。




這是 Lightning貓的攻擊姿勢。幸好他的攻擊對象不是我。不然日子可難過了。阿牙的主人沈吟著又說：「其實我們家不適合養貓，我們一家每個人都忙，下班回家都很晚了。兒子讀大學住在外面，幾天才回一次家。阿牙每天幾乎都是獨自在家，我們回家也沒時間跟牠玩，我想牠應該是很無聊的。」

難道這是阿牙養成咬人習慣的原因？牠一咬人就會有人理牠，那就咬人咬人吧？啊，我才疏學淺，不能隨便胡猜貓的心理。不過我一直記得我很喜歡的一本美國小說「歲月之梯」裡講到女主角養的一隻貓喬治，喬治坐在女主角身邊舔洗自己，不時輕輕碰觸一下她，彷彿是完全無心之舉，其實牠是故意的。我當時就覺得真妙，喬治真妙，貓咪真妙，作者的觀察也真妙。養了Lightning以後，我也不時領受這種彷彿無心的故意之舉，Lightning會輕輕款擺著走來，望也不望我一眼的經過我身邊，像絲巾一樣拂過我的小腿，然後彷彿完全沒感覺到一樣的飄然行去，在空間裡畫出一條絲巾的動線。每次我都知道他是故意要碰我一下，但他如此低調，所以我只要知道他喜歡我就好，不必聲張。




貓的每個動作都是有意義的，那麼阿牙咬人，一定也是在無言傳述心聲吧。阿牙想什麼？想玩，想有人陪牠玩嗎？對了，陽台，Lightning好喜歡去陽台玩，阿牙會去陽台玩嗎？

主人說阿牙把陽台紗門上的紗網都扯咬壞了，挨訓以後牠又學會自己橫著推開紗門出去，有一次牠從陽台往下邊突出的一塊水泥台一跳，就卡在那裡，上不來，下不去，害家人費了好大功夫救牠回來。後來他們在家時，除了關上紗門，也把落地玻璃門關著，不讓阿牙去陽台。

那麼好的陽台，我也想出去看看。主人說不客氣，你隨意看吧。

陽台鋪了木條地板，擺了茶几和椅子，還有養了水生植物和小魚的大陶盆，生意盎然的馬齒莧等豔麗盆花則吊掛在木條架上或安放在花槽裡，一切條理井然，每樣東西都在位置上。如果放阿牙出來，牠可能會扯斷飄逸下垂的長春藤，更可能會撈捕悠游陶盆裡的小魚。阿牙，彷彿是這個家裡的不諧和音。

阿牙過來了，牠隔著玻璃門看我在陽台走動。難道沒有辦法讓這個虎斑小美女也悠游自在的譜入這闋家庭協奏曲嗎？如果阿牙能夠稍微自由一點，如果阿牙的精力有地方發揮，阿牙給主人的苦惱會不會少一點？又如果精力旺盛的阿牙需要的是完全的自由，阿牙的主人能不能夠開條通路放牠出去，讓牠自己決定哪時候回家，然後由主人承擔跟著可能會有的問題？
站在美麗的陽台上，我想我就是想破頭也想不出結論，想不出答案。



我進屋坐下，繼續想著阿牙和主人的問題，忽然阿牙一陣風跑來跳上沙發，在我的手臂上咬了一口，又一陣風跑了！有點痛，阿牙在我手臂上留下兩個沒有流血的紅點。阿牙阿牙，這一咬是什麼意思？我撫臂望向躲在走廊底的阿牙，牠趴在地板上，熱切的看著我。啊啊，誰人能解貓女阿牙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