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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旅,已經開始

2015年2月11日 0 意見


最近讀了由「台灣民間真相與和解促進會」策劃,衛城出版社出版的一本淚書「無法送達的遺書----記那些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的書稿,感受糾結,試寫如下:



讀這本書的感受很特別,一面讀,一面彷彿試圖跟隨幾位作者,穿行過我自己出生、成長的五零年代、六零年代的迷霧森林,極力要看清隱藏於霧中的人影,但是讀完最後一個字以後,雖然覺得在空茫迷霧中看見星點火光,那些霧中人影卻還是似近似遠的游移著,不太能為他們找到明白的定位,看清楚他們的精神面貌。我想,這一趟穿越之旅還沒有結束。或許,纔剛開始。

所以會有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書裡面,九位在白色恐怖年代被槍決的政治犯透過寫給家人的遺書,留存下來的身影太稀薄,太模糊,無法在當權者刻意製造的超過半甲子的政治暗夜中明確凸顯其存在。他們,是怎麼一路走到刑場來的?生命中,發生了什麼決定性的事件,讓他們涉險赴難?他們沒辦法說,他們只能簡短寫下安慰家人和交代後事的遺書。如此簡短的遺書竟也被統治當局扣於檔案櫃中幾十年不放。

犧牲者如同草芥,被棄於時代的荒漠,他們留在身後的父母妻兒也橫遭打壓,失去說話的能量,只能長夜飲泣。犧牲的人和活著的人都被奪去了生命。而身處五零、六零那個時代青壯的台灣人,擅長使用的語文未必是中文,很可能是被禁用的日文,欲將眼淚化為被准許使用的文字,往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看到書中的受難者劉耀廷曾特別交代妻子施月霞不要用日文寫信給他,因此施月霞努力的用中文書寫既傳達了她深濃的情意,又可以讓人檢查的信給丈夫。

施月霞用中文寫的信和她用日文寫的日記,或許是這本書中最讓人動容的部分。她握起筆,運用了文字,甚至是她無法純熟運用的文字,寫她的愛情與傷痛。時日過去,數十年後,當獨裁集權者終於鬆手謝世時,她的愛情與傷痛還鮮活保存在她的文字裡。

要留下身影,不能只有眼淚。要安逝者之魂,也不能只有眼淚。然而我們不可以強求那些在恐怖年代中失落的人,都如施月霞般握起筆。施月霞自己也在先生被槍斃後封口不言,她無信可寫,也不再寫日記。

因此讀這本書的時候,特別覺得焦慮、不甘,一直在問:要如何起逝者於地下?如果他們自己無能為力,如果他們的妻兒同志也無能為力,誰能?

這本書的六位作者,透過訪談、追查、拼圖,努力呈現一個無言的時代,和活在那個時代的傷悲。他們的努力像是在遮掩那個時代的重重迷霧中點燃星星之火。也經由他們的敘述,我們看見第三代起來了。第三代,無言年代犧牲者的孫輩,挖掘出祖父外公輩的臨終遺書,讓後世略能據以揣想他們的精神面貌。

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彷彿是空無的存在,但確實曾經存在過。他們存在的意義,或許會逐漸顯現。通過一次比一次深入的努力,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或許會有能力為他們譜寫出安魂曲。

穿越之旅,已經開始。









附記:

這篇短文收錄於「無法送達的遺書----記那些在恐怖年代失落的人」書中「各方推薦」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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