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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聞追想錄----花葉寶石

2015年12月25日 0 意見
夏秋之際,同友伴去史博館觀賞識者譽為台灣第一位女畫家之陳進(1907~1998)的特展----畫粧摩登。


畫展十分精采,我們隨細細解說的導覽員徘徊幾間展室許久,最後得出一致的結論:陳進的膠彩仕女是最最精采的,她的自然山水畫、風俗畫、佛畫,或花卉圖、親子圖雖然用心著力,亦有佳作,但都不得不排在仕女畫後面。

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獨特看法,所有觀者走到1945年的「婦女圖」(參見上圖),和1933年的「含笑花」、1934年的「合奏」、1935年的「手風琴」、1936年的「化妝」、1939年的「姊妹」......前面,都會停下腳步,把眼睛湊近玻璃牆,近得不能再近,幾乎要把身體揉進去,揉到那些大畫裡面,和那些美人置身同一空間。於是,我們凝視那些美人兒的雲鬟霧鬢,粉頰丹唇,珠翠首飾,和做工細膩的裙袍。


我們端詳她們曼妙的姿態,大方的神情,所謂儀態萬千,就是這樣啊。我們觀賞她們衣裙的款式、配色和布料花紋,一面相互提點彼此可能忽略的細節。襯裡的花邊,高領的花扣,素手上的紅寶戒,耳垂上的一葉翠,胸前垂掛的珠玉雙鍊......都是畫家陳進要我們細看,我們也愛細看,越看越滿意讚嘆的細節。


花葉寶石,珠光玉潤。襯得人也如玉皎潔,美麗啊。

女人一生最美的時光,呈現在畫中美人的身上。

一個時代的美,一個時代對美的講求,一個時代即將要消逝的美,一個時代對這即將要消逝的美的凝視,濃縮、集中在畫中美人的身上。

芳華二、三十的畫家陳進,畫出她最好的,似有幽香薰染的傳世作品。她以她自己的青春生命,對應、返照、呈現、凝鍊與提昇了她看見的美。

據說是以畫家的姊姊為模特兒,描繪一坐一站兩位妙齡女子對鏡梳粧的作品「化妝」,是212×182公分的大畫,展場同時亦平鋪展出了這張大畫只勾線構圖的同尺寸素色畫稿,對照完稿後設色、布局豐美至極的成品,真叫人讚嘆年輕畫家之膽量、大氣。伏地而畫,費工完成這樣的畫,充沛的體力,絕佳的視力,亦是絕對需要的。

另外奇妙的是,在我眼裡,於陳進工筆勾畫的仕女圖中配搭出現的花草植物,竟比在花卉圖中直接擔綱主角的植物花草好看。例如「化妝」裡面的花草,春櫻,紫藤,秋菊,菖蒲之屬,粉紫,石綠,月白,暈黃,或披離下垂,或悠揚上仰,活現於兩位女子背後一架暗色的曲折屏風上,乾淨蘊藉,風致優雅,與人物相輝映。




這仕女圖裡的花卉,都是我真實看過的花卉,卻為什麼比我真實看過的花卉還要美?為什麼這麼中我意?或許正是因為,畫家找到一種恰當的繪畫語言,乾淨蘊藉,風致優雅的繪畫語言,來呈現她繪畫的對象----理想中的美的世界,得心,應手。

得心應手的完美作品,不常見到。見到了,就很難移開視線。

看完畫展回家後,我在家裡轉來轉去,一面想我亦愛花草植物,但沒有繪畫語言來表現花草植物之美,只是有時候在陽台瞎照胡拍一眾雜亂植物時,運氣好,會攝下植物正被恰到好處的陽光雨露加持的一刻,








這些花葉照片遠不能說是好,只是照片裡的花葉彷彿有寶石光,比較接近我眼裡看見的真實花葉。

珠光玉潤,花葉寶石。

要在天時地利相合的正確時光,用正確的手法,按下快門。

美麗時光,稍縱即逝,要及時抓住,用正確的手法即時抓住。

陳進畫著她的膠彩美人,而風吹過,時代翻頁,新生的事物,正在變化,尚未成熟,比較粗糙野氣,如陳進筆下媳婦衣服的強烈色調和大朵花樣,或許不是適合用工筆膠彩鉤描呈現的題材?

不過還是好羨慕陳進曾經找到她最得心應手的,煥發著花葉寶石光的繪畫語言。


畫外的,我們,能找到足以描繪心之所向的繪畫語言或別的語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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