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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聞追想錄----媽媽的味道

2017年2月9日 0 意見
兒子在倫敦居處燒飯,興致勃勃說要燒咖哩。

咖哩好啊,我說,好像好多人都喜歡,你常常一起吃飯的同事、朋友應該也喜歡吧。

奇怪!燒好吃罷,兒子空時又傳訊來說怎麼搞的,媽~我燒的咖哩,味道跟你燒的就是不一樣,你到底是怎麼燒的?那麼好吃。

怎麼燒的,我跟他說了好多次了,就再說一次。


我燒飯,不多講究的,比方咖哩雞,有時間就把雞和洋蔥、馬鈴薯等料先下鍋煎炒一下,再加水、酒和一點糖、一點醬油煮,湯水快收乾時,下幾方咖哩塊,拌融就成。要是時間趕,開始那一道煎炒的功夫也省了,燒好後,坐下吃的人也沒挑。人家正式的咖哩,要用好的咖哩粉,不會用我那隨便超市都有的賣的,便宜的日本咖哩塊。

真的很陽春。我燒肉醬義大利麵,洋蔥、絞肉之外,會取冰箱裡現成的一兩個番茄切碎加入,味道不夠濃,就另外加番茄醬拌炒,讓顏色一下子變得紅通通的。兒子從小就說好吃,他的小朋友也愛吃。

可是有一次,我跟兩位朋友聚會完一同去超市買菜,我說回家要燒義大利麵,就去貨架上拿了一瓶可果美番茄醬。二友一看,同聲說不行不行,可果美怎麼行,那不是真正的番茄醬,不要不要,來來來,來這裡,拿這種才行。

兩位燒菜高手拿給我的外國牌真正番茄醬,晚上立刻用了,燒起來也是紅通通的,可是兒子說今天的義大利麵,跟以前不一樣,以前的比較好吃。

其實,我也那樣覺得。

總之,我燒飯,從食材,到工序,都很一般。吃我一般飯菜長大的兒子,卻記下了他喜歡的味道,說我燒的咖哩特別好吃,他怎麼燒不出來!

聽完我再一次的說明,兒子說奇怪,我就是這樣燒的,我也特別用了你用的那一牌咖哩塊,怎麼味道會不一樣!你一定有什麼步驟沒說出來?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這三腳貓廚師,難道會有什麼好藏私的?人家說好,我高興都來不及了,若問怎麼燒,一定和盤托出,傾囊相授!比方我燒的滷肉飯,是多次在外面店裡吃過人家做的,就自己猜著隨便燒燒,碎切蒜頭後爆香再放絞肉炒炒,加些酒、糖、醬油、水燒開後,熱騰騰連汁帶料澆在白飯上即成。就這麼簡單,這裡面會有什麼秘密?兒子說好吃,我就一次次依樣再做。

原來,即便我這麼不成材,但是長年吃我燒的飯,不知不覺,兒子也在心裡鐫刻上了很深的印記,是謂媽媽的味道。

我的心裡,也深藏媽媽的味道。媽媽不在後,只在吃我嫂嫂做的菜時,還可以吃到媽媽的味道。那些工序複雜的菜像肴肉、鹹肉、走油肉、燻魚、茶鴨、紅燒蹄膀、醃燉鮮、紅糟肉和雞和魚,我不奢望自己能做或做得好,但我平日會做的一些家常菜像四季豆炒肉絲、乾煸豇豆肉末、糖醋茄子碎肉、洋芋片炒雞片、洋芋沙拉、紅燒草魚豆腐......都是回憶媽媽的味道,試著做出來,也還有點像的。


也曾因為思念,試著用大鰱魚頭燒出奶白味濃的一大鍋湯,覺得有那麼幾分意思。

但是我永遠學不來媽媽燒菜,那舉重若輕的風範。

近日一位我視同長姊的朋友從美國回來,每次她回來,我都會光臨她家好多回,這次也是。我坐下來就喝她給我泡的茶,吃她給我拿來的點心,一碗綠豆薏仁粥,一碟酥餅,一袋糖炒栗子,或大片的肉乾撕著吃。

還吃飯。有一天她炒米粉給我吃,


有一天是吃熬得好香的桂圓紫米粥,加蟹殼黃,加涼拌黃瓜等小菜。她說亂七八糟的,有什麼,吃什麼。

我從來不客氣,只是享受。

她臨要回美國前,叫我去拿這陣子沒吃完,放在冰箱裡的米,還有我在她家吃了說好吃,她就替我買的一包肉鬆。順便又燒飯給我吃。沒什麼,她說,我就炒一個包心菜,炒一個黑木耳,還有點別的,都是素的,配飯隨便吃。

那樣的素菜,我可以每天吃,不會膩。

真好吃,怎麼燒的?她說沒什麼,就是放點點糖、醋炒炒,黑木耳的話,還加點醬油炒炒,好吃嗎?多吃點。對了,乾木耳要泡水發久一點,今天發得不夠久,稍微硬了點。

訣竅一定不只這一點。我笑著搖頭。

真的沒有了,就是這樣。她說。

對了,炒木耳還放了點蔥來炒,所以有點蔥的香,其他就沒什麼了。她想想又說。

好吧,問也問不出,我就接受了,改問她什麼時候再回來。剛放下碗筷,我已經想念在她家吃飯的滋味,想念她那跟媽媽很像的舉重若輕,氣定神閒的風度。

朋友要回美國給她的孫兒女燒飯做點心吃了。她有些遺憾的說,雖然她在那些孩子還是小小孩的時候就開始跟他們講中文,他們現在卻都已經不太會說中文了,她一個人抵不了整個說英文的大環境。

沒關係,我與她揮手道別,帶著米和肉鬆坐上公車的時候想到,沒關係,語言會忘記,但是食物的味道,婆婆媽媽的味道,會一直記得,甚至鹹一點,淡一點,極微妙的差別,都分辨得出來。那是永遠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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