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昨日當我年輕痛哭時─文藝復興獎答問稿

2020年12月10日 4 意見



我在2019年出版的書《時光悠悠美麗島─我所經歷與珍藏的時代》,於今年得到香港文藝復興基金會之 「2020 文藝復興非虛構寫作獎」 ,十二月網上頒獎之前,主辦單位提了幾項問題讓我書面回答。以下是我們的答問:



1. 請簡單分享你的得獎感言。


小學、中學的時候,我的作文被老師誇過,也得過獎。大學時代我在校內刊物刊出過稿子,收獲讚美後大著膽子向校外報紙投稿,被退回。


大學畢業工作後,我寫了兩篇短篇小說,我憑小說通過漢聲雜誌社徵選文字編輯的第一關。這兩篇小說之後在報上刊出,其中一篇入選一本當年的短篇小說選。


在漢聲將近四年,幾乎每天不停的寫,白天寫雜誌社的文稿,晚上回家寫信給爸媽和關在獄中的先生。


離開漢聲後,我生養兒子,並繼續為漢聲的一些書稿修文潤飾。然後我出了講我幼童兒子的書,和講我兩隻貓的書,也為兒童寫過故事書和介紹古詩的書冊。


兒子長大後,教我在部落格上寫東西。我喜歡部落格,它是我電腦上的草稿本,想到一個題目,就先放上去,等第一句出現了就寫下去,還可以配圖片,讓我覺得好像在做美術編輯,自我感覺良好。文、圖都有了,一按貼出去,不用投稿,這我也喜歡。我也把一些以前手寫的稿子轉存在部落格上,包括與美麗島事件相關的稿件。


有人說不喜歡「文字工作者」這個職稱,說模模糊糊,不曉得是幹什麼的。我倒很喜歡,常常在需要介紹我自己時會用,因為模模糊糊的,很適合碰碰這,碰碰那的我啊!


2013年,無限出版社幫我挑選整編文稿,出了觸及美麗島事件的《長歌行過美麗島─寫給年輕的你》一書。一位朋友說我是他認識的人裡面,唯一一個因為寫部落格而出書的人。


2019年,春山出版社為我出了《時光悠悠美麗島─我所經歷與珍藏的時代》一書,除了講我生長的時空,這也是觸及美麗島人和美麗島時代的一本書。


2020年,是辛苦艱難的一年,此時此刻,我以《時光悠悠美麗島─我所經歷與珍藏的時代》得到「文藝復興非虛構寫作獎」,非常光榮,也非常珍惜,真的感覺我所言說,進入人的心裡。謝謝給我這個老實平常的文字工作者這麼好的褒獎和認可。







2.     在寫下兩部關於美麗島事件的著作前,你多是創作兒童刊物或與動物相關的書籍,是甚麼契機讓你決定執筆寫下、整理這件改變了你一生的事件呢﹖


曾有讀者說看過我寫小孩故事和貓的故事,再看我寫與美麗島事件相關的人物故事,不敢相信作者是同一個人,怎麼可能,一個人寫小孩寫貓的時候,心裡還放著浸於淚水的故事?


可能的,我回答,每個人心裡都有想起來會哭或會笑的事情,那些東西都在的,是並存的珍藏。其實我在小孩與貓的故事成書之前,早已寫了後來收於美麗島書的第一篇相關文字,那篇側寫故友唐文標的文稿,原題〈逝者如斯〉,還有很長的副題。於唐文標過世不久即寫就的那篇稿子在抽屜裡放了二十多年才發表,二十多年間,幾經修潤,希望文字轉折更順暢,調子再壓低一點,總是不滿意。最近有人跟我說這一篇的語調跟別篇好像不太一樣?我很高興她看出來了。因為那時候年輕啊,我說,我想從高音拉到,至少是中音,卻沒成功,時間的重量不夠。


然而這一篇卻好像是比較多人喜歡的一篇,喜歡的人裡也包括我的兒子。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心都年輕,血跟年輕的我一樣熱。也許是因為他們不僅看到了唐文標,還看到了他存在的那個時空,那個有很多熱血的人在努力的時空。


而在寫了〈逝者如斯〉之後,我並沒有有計劃的撰寫與美麗島事件相關的人與事,生活在繼續,我寫生活提供給我的人物事件,記憶也在繼續,我寫記憶中浮現的畫面,於是那個事件,相關的人,我的背景,斷續以文字呈現。如果讀者讀了我的兩本美麗島書,覺得篇篇有線串連,構成有架構的立體,那要歸功善於編排、整理、提問的兩本書的編輯。









3.     美麗島事件之於台灣,是一件時代大事,你卻選用了相較個人的書寫方式去呈現,用意何在﹖


距今四十年,一九七九年冬發生的美麗島事件,涉入、受害、被淹沒的人多矣,人人心裡都有一份紀錄。是生活,是生命,未必都是政治。風吹過,掀開書頁,每一個字如同新寫,每一樁事如同昨日發生。 

 

眾人間,我也有我的紀錄。 

 

我紀錄了一些與我交會的人,他們不一定是政治性人物,他們與我未必有深交,有的我甚至根本不認識,但是我看見了他們和他們的時空,他們也反映了某個時期的我。我所經驗,我所遭逢,他們與我的連結,形塑了我。 

 

但我的紀錄其實超過四十年,是出生之後就開始的美麗島經驗。


我的書寫是相當個人的美麗島紀事,因為我只會這種書寫方式。我沒有能耐用俯瞰的方式書寫時代,我只能低低的,站在很低的位置寫點滴見聞,所思所感,甚至順筆寫到美麗島事件發生之前,很久很久以前,我爸爸媽媽在上海的年輕時代。因為是從我個人出發,當然不能及於大事全方面,不過有超級厲害的讀、評者看了我的第二本美麗島書以後說威權時代的美杜莎是不能直視的,一旦正面直視即石化而死,你得繞著她由側面攻擊,才可能打贏她,而我採用的正是繞著側攻的方式。


無論如何,不曾刻意,沒有用意,不知道有沒有打贏,甚至不覺得自己在攻擊,但被那樣一誇,也有點得意。


對應那位超級厲害讀、評者的說法,我補上《時光悠悠美麗島》一書自序裡的一段話:


雖然我看見我記得的常是碎布零頭,片面側影,縹渺氣息,空中遺音,不很重要的事情,那不是完整的大時代,也不是整部頭的大歷史,但我也就不想太多,慢慢一點一點的描繪下來。








4.     書中的文字樸實再現了四十年前的美麗島時代,書寫個人參與度較高的歷史事件時,要如何平衡個人情感與歷史紀述﹖


寫〈逝者如斯〉時,因為無法將自己和寫作對象切分開來寫,只好不避主觀的,一路把寫作回顧者和寫作注目的對象交錯相連的寫下去。這種寫法的危險是讀者為什麼要相信你,讀者未必會與你泉湧的個人情感起共鳴,哪裡一點疙瘩,他可能就覺得刺眼,不想往下看。但我在探入記憶書寫時,沒想到發表這件事,所以也沒有想到讀者。讀者就是作者本人。


後來寫其他觸及美麗島時代的文章,通常開了頭,我就只是為我自己而寫。例如有篇原題為〈那無形的溫暖羽翼〉的文字,是因為一位在美麗島事件發生當日認識,後來一直很照顧我的朋友在事件後某一年要回她美國的家而下筆的,她還沒走,我就開始想念,因為想念她而寫,寫完也沒有想到以後要拿給她看。後來文章收入書裡,送她書後我也沒問她看沒看到,「那篇是寫你耶」之類的提也沒提。


那篇我寫到從前常去她家吃飯,那時候我二十七歲,是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我寫到我在她家吃了什麼,領受了什麼,但我沒寫那時候的艱難是什麼。以一般的標準來看,實在是很不負責任的作者,讀者不會覺得簡直莫名其妙,沒頭沒腦嗎?不過因為讀者只預設為作者本人,所以問題就不大了。


幸而後來收進書裡,讀者看了前前後後的文章,自然知道那篇文章裡面沒寫的艱難是什麼,能自行填空補足我該說沒說的。


後來我也發現很多讀者看我用這種不避主觀,各篇呼應、互補方式寫出的美麗島書時,會把他自己放進我的篇章,心中演繹:啊,那時候我還沒出生,那時候我出生了,那時候我六歲,他們在搞野百合……


或者:啊,那時候我在當兵,他們就是那樣說美麗島事件的!報紙上,電視上,一面倒全那樣說。


還有:抓人、整人、冤枉人、害死人的事,國民黨做多了,多少年來一直都是那樣的,做了也沒怎樣,好好的沒事,他們可想不到一樣抓了一個人,那個人的太太後來會寫出那樣的書,回劈一刀,報仇。哈哈!


還有人明確指出我書裡有非常狠的句子,類似低眉冷笑那樣非常狠的句子,只是很少人看得出來。


我看過些武俠小說,刀劈劍刺的招數當然是學過一點,看樣子我沒有完全藏起來?尚欠修為吧。


那麼,究竟要如何平衡個人情感與歷史紀述?我只能說,不一定要寫,事情放放,想寫再寫,出現了第一句再寫,寫了再說,不寫真不知道筆下接著會出現什麼。至於平衡,平衡靠修為。





5.     《漢聲》雜誌以推廣民俗文化藝術為己任,守護、傳承民間技藝。你在別的訪問裡曾說過,任《漢聲》編輯的初期像是在練筆,那是練就了一枝甚麼樣的筆呢﹖


在《漢聲》工作時期,時常在雜誌的大題目出來後,去各處採訪,採訪回來會把採訪筆記加上另外找的資料,鋪陳為文。這些文稿最後出現在雜誌上的很少,常常是因為編輯方向改變而不適用。常常我都覺得好可惜,寫得這麼努力這麼周整,一改再改,最後卻還是白寫了。沒辦法,計畫編輯就是這樣,每篇文稿要能掛上全本計畫才行,不是你自己覺得自己寫得好就能用。


總編輯Linda吳美雲在看我們編輯的稿子時,常常會問「你寫這兩句話什麼意思?你前面有伏筆嗎?沒有吧?那這兩句話就是只有你懂,別人是看不懂的。不要忘記讀者是要跟著你的一句一句話在腦袋裡架構出東西,你不能讓他踩空想怎麼會有這兩句,這兩句什麼意思?」


主編奚淞也常提醒我們像這樣:「這個故事實在很悲慘,會讓人哭濕三條手帕,不過呢,讀者可以盡量哭,作者寫的時候就要忍著點,不要讓讀者覺得你在跟他說我啊,我實在太傷心了,我的眼淚都停不住,我哭濕了三條手帕。」


我可能因此不知不覺在反覆與編輯同事參詳、審視文稿時,學到了砍除蕪雜,還有接枝、插枝的工作。那時候,在吸收能力最強的年輕的時候,我是在文字的苗圃中工作。本來我容易順著奔放情感寫得張牙舞爪,離開漢聲時,我大概是帶著一枝比較內斂的筆走的。


我的書裡收了〈那一段Linda帶我走入的編輯歲月〉等兩篇回憶漢聲的文章,不曉得當時帶我在文字苗圃中工作的Linda要是能看到,會說什麼?會要我修改哪一句,哪一段,或者怎樣調整架構?我會抗拒,她會繼續進逼……其實我們蠻享受那種攻防戰役。







6.     你在後記中引了辛格的說話——「天地合謀根除過去的一切,使它們化為灰塵。只有夢想家,在清醒時做夢的人,會喚回過去的陰影,會拿未紡的紗編織未結的網。」人在經歷痛苦的事後,面不面對是個人選擇,但是否只有面對了,人才會得到真正的自由和解放﹖


辛格的這段話,我是在收撿寫給獄中先生的舊信時,重又看到的。重看,還是一樣的感動。只是「陰影」那兩個字,我覺得應該有更恰當的譯法,「影子」會不會比較適當?辛格是用意第緒語寫作的,至少要經過兩道轉手翻譯,我才會看到。我只能就中文的感覺揣測他的原意。但在後記中,我沒有更改原翻譯的用語。


在今天看「天地合謀根除過去的一切,使它們化為灰塵」這兩句話,覺得不能更真切,更沈痛了。


但是,辛格說了,只有夢想家,在清醒時做夢的人,才會喚回過去的影子,才會拿未紡的紗編織未結的網。不是人人能夠這樣的。這樣做的人也許會倒在前行的路上,被根除,化為灰塵。然而即便知道會這樣,他也還是要去喚回過去的影子,去拿未紡的紗編織未結的網。我覺得他沒有去想最終是不是能得到自由和解放。不去想結果和回報,不是人人能夠這樣的。





7.     每一個大時代都需要文字記錄當代的溫度,在疫症/後疫症時代,人們可以如何書寫與時代、與人相關的二三事﹖


面對巨大的苦痛,可能覺得似有強光照眼,沒辦法在強光下寫出什麼。那就不要勉強寫。只要活下去,有感知反思的能力,存下記憶,就好。若有一天,什麼人、什麼事、什麼物觸動了你,想寫,再寫。那可能是一隻對著你生猛大叫的小貓,可能是一頁逝去朋友的記事,可能是一句過去常聽的歌詞,可能是一件你不再能穿的衣服……那時候,心潮洶湧,你就寫。


有人說未來蘊藏在你對過去的記憶裡。我喜歡的小說家艾莉絲‧孟若在一篇小說裡寫到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和妹妹跟著外婆經歷了一件險事,事情過後,他抬眼望一下外婆,那一眼彷彿是說他知道那件險事是他們不會說出去的秘密,孟若說「那一刻起,他開始了儲存、掩飾的私人作業,自行決定什麼該留,該如何保存;自行決定這些留下的東西,在他未知的將來,對他又會有何意義。」


我們都和七歲小男孩一樣,早已啟動那私人作業,我們一天天生活著,即便身在長夜,而未來,已經開始了。曾經以為長夜永不會過去而痛哭的我,很幸運的見證了長夜過去,世界在長夜泥濘中新生。許多人沒有這種幸運。


在一些親長朋友離去後,我探入記憶,回想在長夜中的他們,回想他們怎麼度過長夜,我如涉水渡河一般下筆為文,其中寫蘇慶黎、蘇媽媽的有〈青春無嫌猜的年代〉等三篇,寫蔡有全的一篇叫〈曾經年輕〉。蘇慶黎和蔡有全這兩位在政治光譜上,一被歸為統派,一被歸為獨派,但我寫的並不是「統派蘇慶黎」和「獨派蔡有全」,我寫的是我記憶中的他們,言笑,作為,氣概,動能,當然也包含他們的政治色彩,他們在時代刻下的印記。比我更近身認識他們的人多了,我寫的決不是完整的他們,我的書寫只彷彿是輕輕的拉一拉他們的衣袖,而他們會回我以微笑吧。


那樣也好吧?即便只是輕輕的拉一下時代的衣袖。









8.     你認為甚麼是正常/非正常?文藝創作與非正常有關係嗎?



我出生於跟現在大不相同的強人統治的台灣社會,現在回顧,那思想、心智、願望被壓抑的時候真是非正常的時候,如同永夜,但我們一般人並不知道身居永夜被壓抑,也不知道人應該有別的活法,還覺得世界本就如此,我們蒙受偉人呵護照顧,安居樂業,何等幸福。我們還有使命感,那就是不能忘記對岸在水深火熱中受苦受難的同胞,一定要早日追隨偉人反攻大陸,拯救同胞。


我一直相信大家相信的事,所以小時候有一天我聽到讀軍校的大哥和他一位同學在我家客廳一角悄悄說什麼「反攻大陸什麼?不可能的……」時,大吃一驚,雖然我什麼都不懂,但立刻知道那大逆不道的言論是絕對不可以說出口的,他們說出口了,我就絕對不可以轉口說出去,很害怕,我因此完全不問大哥,也不跟爸爸媽媽說。膽小的我怕他們說出讓我害怕的話。


又有一天,我在家裡聽到爸媽小聲在講籃球場那邊一直停了一輛吉普車,每天都在,那大概是在監看哪一家的誰。哪一家的誰不小心一點不行了,出事了怎麼辦?孩子都沒長大......


哪一家?是哪一家?我再集中聽力努力聽,聽出來了!什麼?是我很認識的那一家的爸爸!不要啊,不要出事啊!我把頭深深埋進故事書裡。


後來那一家的爸爸並沒有被抓走。他在家裡心臟病發死了。


我作為一隻鴕鳥長大,但並沒有完全自外於正在掙扎著要鑽出凍土的台灣社會,我聽得進去爭取自由民主的聲音,我知道那重要。大哥和爸媽在客廳低聲小心說的話並不是要爭取自由民主的言論,但我那時就直覺知道他們說的話不能讓第三者知道,不然可能會出大事,有麻煩,我也直覺知道需要讓人那麼低聲小心說話的世界就是不對勁,不正常。


我後來看到一位有好作品問世的名作家講美麗島事件發生,在她心裡沒有引起什麼波瀾,一下就過了。這話起初讓我很吃驚,繼而想通就不吃驚了,必是她的成長階段跟我不一樣,她活在「正常」的世界,她小孩子的時候沒有在家裡聽到過有人低聲質疑反攻大陸可不可能,或憂心誰家外面停了吉普車會不會出事,她不曾在偷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心臟猛烈大跳,害怕自己家也遭某種可以出動吉普車的大力威脅。她不會像我一樣知道,簡直像有人在我面前明明白白告訴我一樣的知道,只要像我爸媽一樣的憂心同情了,就有危險。


我害怕會不會降臨自家的大力,二十年後,在我長大以後降臨了。因為我憂心同情了,且站到那一邊去。爸爸媽媽被蹂躪,媽媽心力交瘁,哥哥難過。我是因為年輕,有憂心同情的親友支持,才有力氣站穩。從某個角度看,我有點像是一直偷偷望著遠處想不要來,不要來,所以它漸漸接近,終於撲過來的時候,我其實是早知道它會來的。下個階段我要害怕的就不是它會不會來的問題,而是我怎麼面對它的問題。我出了兩本書講與之相關的事,出書後還繼續在想,或也會寫,例如有一篇〈雲端猜想〉,寫我多年來一直想不透,努力猜的一個人,雲端,她是正常,還是非正常?在我這鴕鳥看來,真是不好懂,只能把猜想的過程整理為文。





9.瘟疫如何影響你的生活?你覺得會否影響你以後的創作?


非正常的瘟疫已在社會、經濟、人身安全各方面影響全世界人的生活,台灣雖然相對尚屬安全之地,但仍會受到世界的變動波瀾觸擊,如我雖屬社會群體中的退休人員,沒有是否能夠維持工作的問題,但其他人是否能夠維持工作有錢賺,也顯示我的社會生活能否穩定,我拿出來用的每一塊錢是否與從前等值。


不過幸好台灣到目前為止都能珍惜、堅守前人為之犧牲、打拼的自由、民主的價值,所以我們全體都能腳踏堅實的基礎,不致天翻地覆,社會倒懸。


我之前書寫和美麗島時代與人相關的文字,內心潛藏著忐忑不安,我害怕我們所擁有的會被拿走,我們所經過的會被抹煞,我們會不會倒退走回頭路?我的書寫是往回看我們的來時路。往回看,才能往前看。往回看,也是提醒人不要往回走。


現在是非正常的瘟疫時期,我很高興看見已有受苦難的人發聲,為文,出書,出書之地即便不是苦難發生之地,但聲音終究是傳出去了。我很高興台灣能是保全這些聲音之地。至於我自己,我一向是慢慢的看與寫,春花秋月之外,夏雨狂暴,冬風凜冽,也都看見,這些會否轉化為未來到位的創作,我不曉得。我只希望在一步一步的生活中,經由對一件一件小事情的描述,保有我的文字,匯存我的記憶,積攢我的力氣。





或許,年輕或不年輕的你,正在痛哭的你,也將會這樣?但我想你會做得更好,你將不只是保有、匯存與積攢。
















































4 意見:

  • IONG 提到...

    一直記得您到臺文館演講的那個下午,我們一起唸讀您的《長歌行過美麗島》,我們─包括相識與不相識的朋友,一起哽咽流淚。您的文字和作品,是世界送我的禮物。

張貼留言

 

©Copyright 2011 Our lightning | T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