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吃飯，聊起照相，我想起之前沒問後續的一樁關於相片的事，這會兒正好問問。那是，大概兩年前吧，兒子在倫敦跟我通話，他說，媽，你不是有一張大學時候的老照片，你穿白色的衣服，在宿舍的陽台，坐在藤椅上。記得那一張嗎？我一直說那張好，叫你要收好的，現在可不可以找出來傳給我？
我一聽就覺得麻煩。當然我記得那張照片，一定要去找應該也找得到，只是，以前的照片，或一張張收在小相本裡，或成疊放在照相館給的塑膠袋、紙袋裡，這些相本和袋子多半塞在幾個塑膠收納箱裡。單單為了找那張八百年前我在宿舍陽台拍的照片，要去翻那些收納箱嗎？工程不小啊！這事有那麼要緊嗎？
兒子說是網路上有人發起，要大家各去找一張媽媽年輕時候的漂亮照片，在某月某日一起貼出來，到時候，各家媽媽在那個網頁上嘩～一起亮相，亮出當年漂亮的樣子，像選美會一樣，不是很棒，很有意思嗎？
我是不反對去參加選美啦，反正又不是要我本人去拋頭露面走伸展台，不過是亮一張多年前，我大四要畢業之前的老照片，讓那些愛媽媽愛到想讓人家看一看媽媽的孩子樂一樂，有何不可？只是，去翻那些收納箱有點像大海撈針，不曉得要花多少時間，怪累人的，於是，我就虛應幾句：好啦，我有空就去找找看......
兒子催了兩次，後來就沒再提。現在聽我問起下文，他說，因為你拖拖拉拉的，一直沒給我那張照片，事情就過了，好可惜。你怎麼現在想到這件事？
因為，我說，那張照片後來找到了。
2013年底，因為要出「長歌行過美麗島」那本書，出版社想到叫我找些相應的照片，看看能不能用。
既然非找不可，有個吉日，我就卯起勁來，把裝滿數十載光陰的照片收納箱都拖出來，打開來，一本本、一袋袋的相片全拿出來看。由於書裡的文章會編輯歸入「外省女兒」、「美麗島新娘」和「世界媽媽」這三個章節，我就為三個章節各找了十來張照片，兒子喜歡的那張在大學宿舍陽台拍的照片，果然也被我撈了出來，歸於「外省女兒」。
我難得這麼認真又有效率，可惜，後來出版社認為文字夠份量，決定不用照片。雖然感謝編輯朋友對我的文字有那麼強的信心，但是父親母親大氣、漂亮的照片沒能用上，是最讓我覺得惋惜的。
兒子說，沒關係，以後你再出一本書，就挑幾張你滿意的照片放上！
他三言兩語畫了張遠景，打消我的哀怨，只管追問：那我喜歡的那張照片呢？
翻拍過，存在電腦和手機裡了。在這裡：
一九七四年，台中，東海。
因為快要離開學校了，那些日子，大家在宿舍內外拍了些照片留念。我穿的那件白衣裙，是毛巾布的質料，怕人家誤認為睡衣，平常很少穿出去。鞋子，是我一直喜歡的款式，不過質料不好，是塑膠皮。手錶，是母親給我的她的舊錶，細細的金屬環錶鏈，薄薄的小巧錶面，也是我以後一直喜歡的樣式。人呢，可比現在的兒子還年輕，且毫無經驗，脾氣很拗，像停在港口裡一艘裝備不精的小船，卻要出海了。
這就是兒子挑中要送出去的選美照片。
兒子說，我就說這張好嘛，都是你，拖拖拉拉的，不早點找出來。
抱歉抱歉，我說，現在網上還有沒有別的什麼媽媽選美會？老太太選美會？你再幫我挑一張去參加吧。
兒子哈哈大笑，靠近來與我一起拍了張或許可以歸入「世界媽媽」那一章節的照片。
還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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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意見:
令堂好漂亮！《一九七四年，台中，東海》這張好美，真是不得了，和最後一張笑起來的感覺一樣，溫暖迷人。
代兒子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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